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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梧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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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是將心裏的不忿代入挖掘過程中,動作迅速,棺材已經可以初窺一角。

女鬼不是完全用手在挖,三千青絲飛舞,全部鉆入土地中加入工作。

謝從凝由衷佩服:“你一定去藍翔深造過。”

女鬼齜牙咧嘴,頭發和泥土混在一起,十分嚇人:“再說就把你埋了!”

謝從凝識相閉嘴,覺得沒有安全感,往厲清嶸身邊靠近一些。

棺材被釘子密封地嚴實,女鬼徒手掰彎,有意丟到謝從凝面前:“可以開棺了。”

謝從凝站在棺材旁邊,迷信地拜了三拜:“無意冒犯,還請諒解。”

女鬼失笑:“我就在你面前,有什麽可怕的?”

棺材板很重,到頭來還是要靠女鬼貢獻一臂之力:“沒想到有生之年,我會親自刨自己的墳。”

謝從凝糾正:“不是有生之年。”

成功換得一個白眼。

望著棺中殘骸,女鬼感嘆:“可惜了一副美人骨。”

謝從凝沒什麽憐香惜玉之心,開始認真檢查殘骸。

這時候他的膽子出奇大,似乎已經完全忘記恐懼,傷口當初應該很深,骨頭上都能看出痕跡。

女鬼嘆道:“那時我可是差點沒了半個頭。”

謝從凝沒有因為她的冷幽默有所反應,整個人的氣質完全變了,他掌握的醫療常識不多,用手機細細拍下每一處地方。

女鬼不知何時飄去了厲清嶸身邊:“很迷人,對不對?”

厲清嶸沒有說話。

月光下,謝從凝的側臉弧度相當柔和,緊抿的薄唇為他增添了幾分嚴肅感,亦或是種禁欲的氣質。

女鬼:“我要是再晚死幾年,一定會愛上他。”

厲清嶸淡淡道:“那你死得正是時候。”

暴躁的情緒襲來,女鬼險些把頭發搓成線團:“你遲早被自己這張嘴毒死。”

沒有太大的收獲,謝從凝從棺材中走出,方才的勇氣不見,腿開始發軟,懷疑道:“屍體上真能找出線索?”

女鬼沒有回答。

謝從凝此刻瞳仁格外黑,裏面透露著固執。

女鬼:“我早就想過最壞的結果,所以先一步將梧桐公寓藏了起來。”

雖然長發遮面,完全看不見表情,謝從凝卻總覺得還有後話。

“那地方不好找,”女鬼:“我將提示紋到了身上。”

“哦。”謝從凝準備轉身重新找,腳步驟然停在深坑前:“你說什麽?”

女鬼不好意思道:“死得匆忙,很多事情沒想全面。”

她以為會有人留意到刺青,畢竟多數親朋眼中自己都是一個乖乖女的形象,誰料根本就沒有人細想。

謝從凝笑得陰冷:“現在就剩一副骨架,要怎麽看出刺青?”

女鬼抱著自己的屍骨嚶嚶啜泣:“是啊,瘦的連皮包骨都不全。”

謝從凝看著現場表演,以往對林穗溫柔大方的形象全部推翻。

即便是背對著,女鬼仿佛能懂得他的心思:“你想象的那一面也不算錯,琴棋書畫我都有涉獵,外人看舉止十分端莊。”

謝從凝下意識去看厲清嶸,後者微微頷首,證明林穗說得不假。

“人都有兩面性,”女鬼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掃過厲清嶸,然而發絲阻擋下,謝從凝沒有發覺:“你真的了解身邊人麽?”

謝從凝對了解別人沒興趣,只想早點破案,為過去畫上一個句點。

女鬼自知理虧,又咬緊牙關不多吐露一個字,陷入要不要繼續給提示的糾結中。

謝從凝沒有為難她,忽然‘咦’了聲,快步往前走了幾步,地上有幹枯的花束。

“有人來祭拜過你。”

女鬼撇了撇嘴:“我父母唄。”

謝從凝捏起一片花瓣:“父母祭拜會用玫瑰?”

女鬼好久沒有說話,撥了撥額前的頭發,這是謝從凝第一次看見她的眼睛,跟琉璃一樣光彩奪目,沒有因為死亡而黯淡。

“不要忘記我。”

謝從凝一怔。

女鬼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勇氣,下定決心道:“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,只是不要忘了我。”

謝從凝覺得心頭有些酸澀,點了點頭。

只是他和林穗都知道,這不過是個虛無縹緲的承諾。謝從凝的雙親去世很早,那曾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然而這麽多年過去,除了偶爾想起會苦澀難受,過往相處的種種竟是捕捉不到完整的片段。

人的壽命短暫而又漫長,記憶要在那個基礎上再打個對折。

“我是從背後被人割喉,沒看見真兇的面容。”女鬼道:“不過當初是在找下家銷貨的時候走露風聲。”

“下家是誰?”

“66號酒吧。”

謝從凝註視她的目光有所變化,女鬼惆悵道:“原本是個完美的計劃。”

她的口吻沒有悔過,甚至還有遺憾,謝從凝幾次張口,最後化為一聲淺嘆。

“友情提示,”女鬼張開雙臂輕輕擁抱了一下他:“永遠不要相信女人的眼淚,至少是我這種人的。”

謝從凝沒有回抱,視線隔著一段距離和厲清嶸交匯,後者點頭:“她說的沒錯。”

“……”

怎麽覺得這一人一鬼是在給自己下套。

離開墓地的時候,女鬼不停在耳邊清唱:“山下的女人是老虎,遇見了千萬要躲開。”

謝從凝:“適可而止。”

女鬼不停同他訴說女人的可怕,謝從凝實在受不了:“說這些對你有什麽好處?”

女鬼:“我得不到的,別的女人也別想得到。”

“……”

謝從凝深吸一口氣,側過臉去和厲清嶸求救:“能不能勸勸?”

厲清嶸完全無視。

66號酒吧只在夜晚營業,來這裏的大多數都是年輕人,謝從凝過去的時候還看見保安給幾個持假|身份證的未成年人放行。

每日來酒吧的客人無數,保安早就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,不過坐著輪椅來的,還是頭一次見。

謝從凝眼神亂瞄,女鬼已經躲了起來,吵鬧的音樂站在門口就能聽見。

保安確定進去的人數:“兩位?”

謝從凝點頭。

疑惑的視線直至他們走進去才徹底消失,厲清嶸的皮相和腿疾到哪裏都是天然的話題。

謝從凝突然後悔帶他來了:“明天的頭條我都想好了:《人性的泯滅:家暴男領豪門貴公子來酒吧。》”

這樣的新聞如果再多幾個,毫不懷疑即便日後和厲家脫離幹系,也沒有女生敢和自己交往。

“天妒英才。”

厲清嶸佯裝聽不見這番悲嚎,指了一處人少的地方。

謝從凝低著頭快速推他過去,小聲道:“圈子裏的人都認識你,我們就這麽來,會不會惹人懷疑?”

“來這裏的豪門子弟就多了。”厲清嶸提醒他看路。

險些撞到人,拐到個不起眼的位置,謝從凝才感覺舒服一些:“想喝什麽,農夫還是娃哈哈,我請客。”

厲清嶸望過來,謝從凝保持淡定,堅稱生活費緊缺。

江女子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,詢問他們在哪裏,謝從凝如實告知,又奇怪她為什麽是打給自己。

掛斷後還沒二十分鐘,江女子又打電話說自己在酒吧門口,讓他出門迎接。

謝從凝無語:“這是把自己當領導呢。”

讓厲清嶸原地等一會兒,碎碎念走出門。

江女子的風衣很顯眼,面上沒有掛著笑容,看到謝從凝立馬將他拉到小巷子裏。

謝從凝沒有掙脫:“劫財還是劫色?”

“沒空跟你貧。”江女子:“我回去後越想越不對勁,今早終於反應過來,我媽那日犯病的癥狀和從前不同。”

謝從凝似笑非笑:“你這反射弧是不是有點長?”

江女子眉宇間沒有半分玩笑:“如果她說的是真的……”

故意頓了頓,留神謝從凝的反應。

然而謝從凝表情如一,甚至此刻比厲清嶸更難琢磨。

“真的又如何?”謝從凝靠在墻上,整個人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了,目中存著冰冷的笑意:“厲清嶸為什麽會和我結婚,他的腿為什麽殘疾,這些你可知曉?”

他上網查過,厲清嶸並不是天生腿疾,網上記載是很多年前一起意外,具體是什麽則沒有細寫。

謝從凝本來想從將計就計,從江女子這裏套出些有用的信息,但見她一臉迷惘,頓時明了對方也不是知情人。

“這和我要說的沒有關系,”江女子步步緊逼:“你究竟是人是鬼?”

“當然是人,”謝從凝道:“不過那句話未必就是沖著我說的。”

江女子:“當時在病房的就你我和厲清嶸,不是你難道是他?”

“他非鬼,但也不是人。”

江女子冷笑,“鬼話連篇。”

“他是一條人魚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愛上人類後他的每一步像是走在針尖上,由於受不了錐心之痛,才選擇坐在輪椅上。”

江女子已經沒有了來時的氣勢,目瞪口呆。

謝從凝正為自己感到驕傲,江女子的神色突然發生變化,目光看向後方。

謝從凝臉色難看:“別嚇人,不可能每次都這麽趕巧。”

他一說壞話,厲清嶸就出現在身後,又不是背後靈。

江女子假惺惺抹了抹眼淚:“等等,我看看手機日歷,到時候會記得給你燒紙錢。”

謝從凝幹笑道:“裝的還挺像。”

“是麽?”熟悉的聲音傳來:“那依你看,身為人魚,在下什麽時候化成泡沫比較合適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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